【欧洲时报特约记者夏宾报道】谈起2008年那场全球金融危机，有人说是因为房地产市场肆意疯涨、金融监督管理过度放松，导致一批又一批明显缺乏资质的居民顶着巨大风险贷款后杀入楼市，由此引爆次贷危机爆发，并将“祸水”泼向全球。事实上，金融危机的实质在于，全球金融体系的运转出现了问题，资金并未合理配置，风险防范并未做好，最后导致与实体经济的比例失衡，为金融危机埋下了祸根。

　　金融稳，则经济稳；金融活，则经济活——这是人们常常听到的一句话，尤其是在金融危机爆发后的十年时间里，实体经济与金融危机的相互影响引发了广泛讨论。国际社会也将目光中心聚焦在实体经济的振兴与发展。做客本期欧时经济茶座的专家将带您反思金融危机与实体经济兴衰的关系，探讨实体经济的复兴之路该怎么走。

　　专家认为，摆脱全球经济疲软复兴的常态，必须让金融回归本源，为实体经济服务。图为美国南卡罗莱纳州北查尔斯顿的波音南卡罗莱纳工厂，工人在787 客机总装车间内工作。（图片来自：新华社）

　　回顾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的根源，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之间的比例失衡是绕不过去的一大问题。危机爆发前，大量资金涌向美国房地产和金融市场，导致虚火过旺，成为触发危机的重要诱因。

　　就在几年以前，全球虚实失衡问题仍较为严重，这也正是为何美国在金融危机之后实施的多轮量化宽松政策并未改变通胀水平较低的重要原因。增发的货币大多留在金融系统，没有进入实体经济。这些货币既没有带来更多投资以刺激生产，也没有带来更多消费以推动增长，而是显著推升了资产价格。

　　纽约大学经济学教授鲁比尼说：“金融与实体经济之间的裂痕在扩大。流动性推升的股市高水平与不合理的繁盛反衬出实体经济的畸形。”

　　中国央行前行长曾多次反思金融危机爆发的原因，他指出经济危机的产生与金融市场某些活动和产品有关。一些比较冷门的衍生产品和融资活动脱离了实体经济，它们没有为实体经济服务，容易大起大落。

　　“皮之不存，毛之焉附？”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吕政把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比做皮和毛。他表示，全球金融危机主要是由虚拟经济的过度膨胀引起，因此必须关注如下方面：一是正确认识虚拟经济的局限性，扎扎实实搞好实体经济；二是认真分析当前危机的形势；三是处理好固定资产投资规模与工业增长的关系；四是搞好结构调整；五是在危机中注重技术创新。

　　“危机发生是由于对金融的过度创新和对监管的放松，导致金融自我循环和放大，脱离了实体经济而形成泡沫。”吕政表示，由于实体经济利润率下降，大量剩余资本就会涌向最容易炒作的资本市场。

　　中国区域经济学会会长金碚直言，尽管在金融危机发生后，各国已经出台了很多弥补金融风险的政策措施，但全球经济复苏仍步伐艰难。他认为，真正的问题就在于实体经济。

　　金碚指出，当代世界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时代特征体现为，以石油等化石能源为基础的传统产业高质量发展达到巅峰期；以电子信息技术为代表的高技术产业高质量发展处于高平台期；以金融为代表的现代服务业发展进入扩张期。传统产业、高技术产业和金融服务业成为经济体的三大支柱产业。但当前三大产业面临深刻的矛盾。

　　传统产业面临越来越严峻的资源和环境约束；发达国家传统产业面对慢慢的升高的成本压力却缺乏机制弹性，层层向发展中国家转移。高技术产业尽管具有技术优越性，但技术创新的巨大“破坏性创造力”缺乏有效的新型商业模式支撑，导致投资人长期信心不足而倾向于短线投资行为。金融服务业具有着强烈的自我增殖能力，迅速扩张导致虚拟经济膨胀，系统性风险剧增。

　　“经济系统、金融市场系统中的正反馈特性过为突出。也就是说，经济好的时候，股价也好，盈利也好，评级也好，都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一出了问题，就有很多落井下石，这是典型的正反馈特性。”谈及金融危机的后续影响，如是说。

　　金融危机致使美国经济出现重大掉头，全球实体经济也遭遇重创。如果说雷曼兄弟是华尔街陨落的巨星，那么美国汽车巨头克莱斯勒和通用汽车的破产保护，以及世界玩具巨头合俊集团的消亡正是这一场危机对于实体经济最残忍的发泄与肆虐。

　　2009年4月30日，作为美国三大汽车制造商之一的克莱斯勒汽车郑重进入破产保护程序，成为当时美国破产保护申请史上最大的制造企业；几个月后，美国另一家汽车巨头通用汽车又刷新了克莱斯勒的破产规模纪录。破产重组后的新公司继续经营雪佛兰、凯迪拉克、别克和GMC品牌，其余包括庞蒂克、土星、悍马和欧宝在内的品牌或被迫出售或最终倒闭。

　　作为三大车企的大本营，“美国汽车城”底特律因这场危机沦为“鬼城”，大量房屋和工厂被废弃，城市人口由180万锐减至70万，大批企业撤离，城市财政恶化。2013年7月，密歇根州州长里克·斯奈德（RickSnyder）批准了底特律的破产申请。

　　危机如欧洲中世纪“黑死病”一般迅速跨越太平洋，肆虐亚太各主要经济体。2008年下半年，一则有关中国最大玩具制造商破产的消息传遍各大财经媒体。当年10月15日，合俊集团位于东莞市樟木头镇的两所工厂突然倒闭，超过6000名员工面临失业，前一日还在正常运作的工厂突然被法院查封。这成为美国金融危机波及中国实体经济的第一桩大案。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重创了中国制造业中心之一的珠三角地区。作为全世界最大的玩具生产商，合俊负责生产全球前五大玩具公司中的三家产品。这一玩具制造巨头的轰然倒塌，令中国玩具厂商和相关产业链进入一场行业寒冬。

　　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董事总经理程实认为，经济金融脱节桎梏全球复苏。在蹒跚复苏之中，全球经济稳步的增长与金融市场出现严重脱离。经济稳步的增长疲弱而金融市场走强，实体经济投资低迷而长期资金市场流动性泛滥。这对全球经济复苏形成了长期桎梏。

　　程实进一步称，从增长端看，经济金融的双向支持作用不断下降。扩张性政策，特别是宽松货币政策的空间越来越小。而在产出缺口缩小的背景下，宽松货币对经济复苏的边际刺激效应也慢慢变得弱，通胀效应逐步压过产出效应，经济复苏依赖宽松货币的老路越走越窄。

　　同时，金融市场的脱节式繁荣不仅没能给实体经济稳步的增长提供足够的资金助力，反而某些特定的程度上对实体经济产生了副作用。而羸弱的实体经济也难以支撑金融市场的持续走强，金融体系的脆弱性风险悄然而生。

　　从风险端看，风险从压抑到爆发的模式更趋激进。金融市场的脱节式繁荣对投入资产的人产生了麻痹作用。全球经济不断加大的增长风险、始终存在的结构风险以及近来急速升温的地理政治学风险，都没有受到市场重视，市场依然保持着较高的风险偏好。

　　但是，不被重视的风险并不会自己消失，在不断积聚之后总会达到一个无法被忽视的量级并开始集中爆发，这种积聚后的集中爆发往往会造成黑天鹅事件、甚至局部金融危机。

　　“经济金融脱节导致市场风险失去了渐进缓释的机会，这反而加大了全球经济金融运行的不规则性和不确定性，对复苏有害无益。”程实说。

　　专家指出，高技术产业作为全球三大产业的组成部分，虽然具有技术优越性，却由于缺乏有效的商业模式支撑，导致投资人长期信心不足而倾向于短线投资行为。图为德国汉诺威工业博览会上，库卡公司展区的可自行盛装冰淇淋的机器人。（图片来自：新华社）

　　金融危机延续至今，全球忙于应对此起彼伏的短期风险，政策措施不断打破常规，却疏于长期问题的治理和内生增长动力的重塑。受此影响，全球经济稳步的增长疲软已成常态。怎么样摆脱经济长期平庸的状态，实体经济的复苏之路该怎么走成为了摆在各国面前的共同难题。

　　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副主席王兆星认为，金融必须要回归金融的本源，回到为实体经济服务这样一条根本的可持续发展的轨道，要抑制过度的金融投机和金融的自我膨胀。

　　王兆星进一步称，金融创新是金融活力和金融效力，是提高金融竞争力和服务实体经济能力的必不可少的不竭动力。金融创新永无止境，但金融创新也要有度，必须是在法律和法规、有效监管及高度透明的环境下来进行。

　　他直言：“我不反对金融创新，也不反对金融衍生工具，更不反对资产的证券化。但我要反对那些没有监管、缺乏透明、金融自我循环的那种更为复杂的金融创新，那种金融衍生产品和自查的证券化，它必将带来的是金融大厦的倒塌，不会给实体经济带来更多的益处。”

　　具体到中国而言，金融又该如何发力支持实体经济呢？南开大学金融发展研究院负责人田利辉认为，金融要优先服务四类企业：一是技术先进，在全球范围内都具备领先水平；二是具有自主创新性；三是对社会经济发展有重大作用、举足轻重；四是对地方差异发展、特色发展和地区经济发展有推动作用。

　　此外，推动金融服务实体经济发展还要做好以下四方面工作：一是信息管理和大数据分析；二是建立个人、企业和政府的信用体系；三是不断建立和完善有关规定法律法规体系；四是建立鼓励创新、鼓励企业家精神的专项制度。

　　吕政指出，实体经济要发展必须要在结构调整方面解决两个矛盾：一是解决平衡问题，解决生产和需求、重工业和轻工业、上游和下游之间的协调，防止严重超过标准和严重短缺；二是必须要逐步推进专业化分工，改变大而全、小而全的产业组织状况。

　　“现在结构调整仍然要解决过剩和短缺的问题，但是结构调整的重点必须要放在提高产业竞争力与优化资源配置上来。”吕政说。中国国务院参事、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名誉所长夏斌则提醒称，在实体经济改革不到位时，如果金融改革超前了，那就是在自娱自乐。他认为，金融改革与实体经济改革不可分割，不管是哪一项改革滞后，都将导致金融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的目标落空。在实体经济改革没有到位的情况下，放松金融管制并不会使得资金资源得到很有效地配置。